野橘海

杂食;爱给朋友发电;乱吃

【嘎晰|杨晰】印苍苔

|前期嘎晰,后期杨晰|

|出租屋文学|

|没有按照真实的时间线,不喜避雷|

  王晰读完大学的时候,是2002年,临毕业的时候,他认识了小自己一届的学弟阿云嘎。还是辅导员托他帮忙照顾大三实习的小孩,他才正式认识了阿云嘎。明亮又坚定的眼睛,笑起来生动的神情。没见几次,两个人就火速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
  

  刚毕业,王晰没什么钱,找了一份在酒吧唱歌的工作。为了方便上班,他在酒吧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。八百块,在北京二环只能租到一间小地下室。房间里有个极小的窗户,露出一点稀有的阳光和天地。王晰自我安慰,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北京了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知道王晰定了住处,专门买了锅碗瓢盆来看他。王晰带着他像是地下交易接头,三绕两绕阿云嘎就昏了头。旧单元楼入口,往下再走两段阶梯,就是王晰租的地下室。楼道又小又窄,两个人同行都要侧身。屋子里没有做饭的地方,只在门口放了个小小的煤炉,就算是厨房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,见了这间小小的地下室还是有些震惊。再打听这一个月的房租,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寸土寸金。八百块,够自己用一个多月了。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全貌,一张不大的铁架子床、一张旧书桌,拐角放着王晰的曲谱和书,外带一间不到两平米的小厕所,用塑料帘隔开。厕所里的味道不大好,阿云嘎一边笑王晰不开窗,一边打开了窗户。没几分钟,房间里就进来四五只苍蝇,在房间里嗡嗡的吵人。阿云嘎这才明白,他开窗时王晰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。

  

  “好啊你,看我笑话!”阿云嘎半开玩笑的把王晰往角落推,王晰的个子稍微矮一点,不大柔顺的头发直往阿云嘎眼睛里扫。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抱在了一起,随即又变成热吻。那天下午,那张旧铁架子床吱扭扭响了个没完。

  

  时光转眼就过,阿云嘎没多久也毕业了,一同搬进了小地下室。虽然贵了些,但是好歹在二环里,阿云嘎就近面试了不少舞团,总算被一家录取,当上了群舞。一个月九百多一点的工资,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够生活。

  

  刚找到工作,还没开资,阿云嘎过的格外紧张。连请王晰吃顿好点的饭都没钱。王晰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人,怎么不知道自己男友的窘迫。于是,第二天阿云嘎就在自己的钱包里发现了五张半新不旧的红色钞票。多少年没有哭的阿云嘎,对着那五百块钱哭的不能自已。直到舞团开始排练,阿云嘎的眼睛都是红的。

  

  总算熬到发了工资,九百一十七块。阿云嘎抢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,身上就剩下一百一十七块。想着王晰这个月总是胃疼,他咬咬牙买了四十块的羊肉,炖了一锅羊肉汤。

  

  小火慢炖三个小时,楼道里都是羊肉的香味。王晰回来的时候,就看见了盛好的汤和饭。他早给房东打了电话,知道阿云嘎交了房租,又看见他炖好的羊肉。心里一下子软的不行,可是嘴上还少不了埋怨两句:“你挣多少钱,又买羊肉又交房租的,这个月不吃饭了啊。”

  

  阿云嘎只是笑,挑了一块最嫩的肉,夹进王晰的碗里。“你别担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阿云嘎心里是有打算的,还剩七十七块,早上走路去上班,不坐公交就能省不少。中午吃剧团最便宜的两块钱一份的餐,还能剩下十七块钱。晚上就不吃了,刚好自己体重还有点超标,就当减肥了。剩下的十七块钱,还能给王晰买两次花。阿云嘎心里美滋滋的,觉得自己会过日子。一边往自己嘴里扒拉饭,还不忘了给王晰碗里夹肉:“多吃点,看你瘦的。”

  

  计划是计划,可是没几天,北京的酒吧就因为消防问题整体整顿停业。老板还欠着王晰一个月的工资,王晰给老板打了几次电话,没想到老板也是焦头烂额的应付消防检查。好说歹说,给王晰支了二百块钱。捏着两百块钱,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营业的酒吧,王晰愁的不行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知道了,只是抱着王晰安慰,“没事的,我再想想办法。”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七十一块,一股脑塞进王晰手里,“你先用,也别着急,总有办法的。”二百七十一块,这哪够过一个月的。何况阿云嘎还能一口饭不吃嘛,王晰收下那七十一块,又递出了一百。“收着吧,吃点好的,你们那两块钱一份的盒饭,就是米饭和一份素菜,你跳一天舞哪能吃饱。我在家一个人吃不了多少。”

  

  推来推去,阿云嘎还是收下了那一百块钱。第二天就买了三十块钱的煤球,做饭哪能不烧煤球。自己好歹还能吃舞团里的便宜饭菜,王晰要顿顿自己做饭,少不了要多花钱。

  

  算来算去,两个人一顿的餐标就只有五块,两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,全买成面条都吃不饱。白水煮挂面,配一罐老干妈,就是两个人一顿饭。煤炉的火不好控制,有的时候面不熟,有的时候就全部煮烂。

  

  王晰永远都记着出租屋里,煮烂的面条以及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都想让对方多吃点的温柔。虽说有情饮水饱,可是王晰是真饿。这日子过了半个月,阿云嘎总算在老乡的餐厅找了一份兼职工作。虽说挣的不多,但是能带回餐厅的剩菜,也算给两个人加菜。两个人就着红烧羊肉的汤,吃了十四个馒头,连洋葱辣椒都吃的一干二净。王晰忍不住红了眼睛,但是阿云嘎问时,就是嘴硬说蒙餐太辣吃不惯。

  

  后来的好多年,王晰都再也不吃羊肉。

  日子过得苦水一样,两个人却浑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要在北京混出个人样。冬天交不起取暖费,地下室又阴又冷。王晰挣了几百块钱演出费,全买成了煤。结果因为太冷舍不得开窗通风,两个人差点在屋里煤烟中毒。还是王晰越睡越难受,起身查看时才发现头晕的不行。

  

  两个人东倒西歪的搀扶着跑出来,坐在马路边上,又吐又哭。裹着旧毯子,两个人在路边坐了半夜。那一夜怎么过的王晰早忘了,就记得特别冷,特别冷...

  

  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年,两个人的总是捉襟见肘。阿云嘎在舞团始终是群舞,当不上主演。思来想去,阿云嘎辞了舞团的工作,问关系好的朋友借钱开了个小餐馆。就在餐馆狭小的后院里,两个人举办了简单的婚礼,从此以后,王晰既是老板娘也是服务员。

  

  餐馆开业的那天晚上,阿云嘎抱着王晰说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。

  

  可是好日子什么时候来呢?

  

  烟熏火燎的后厨、年年上涨的房租、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,还有餐馆带着半截住人的小院,一到半夜过车,人好像睡在铁轨上的震吵。孩子生了下来,没几年就要上小学,不大的屋子中间拿旧床帘给孩子隔了个小单间,也算是给孩子个独立的空间;孩子要买练习册时,从柜台抽出来一张沾了油的二十块钱...如此种种,构成了王晰十几年的生活。

  

  他好多年没唱过歌了,只是偶尔为孩子唱起摇篮曲时,幻想自己在舞台上的样子。他来不及为当年的选择后悔,又有一桌喝酒的客人要加菜。夏天三四十度的气温,阿云嘎还在厨房里炒菜,热的整个人只穿着背心,还不忘了给王晰收银台旁放一台小风扇。

  

  店里人来人往,怕喝酒的客人吓到女儿,王晰给了孩子两块钱,让她出去买零食玩。没一会功夫,女儿被领居家坏小孩打了,哇哇地哭着回来。拉着孩子要找对方家长去吵架,阿云嘎又在喊着后厨忙不过来让他上菜。

  

  越乱越忙,一群年轻的学生涌进小餐馆,说写生太累了要好好吃一顿。王晰忙着递完菜单,抬头才看见,领队的老师是当年的老熟人——高杨。

  

  他还是那么体面,金丝边眼镜,蓝色休闲衬衫,站在一群年轻学生里也毫不违和。高杨当年追过王晰,在酒吧一见钟情。聊了天才知道是校友,虽然那年高杨才大一。酒吧五十块一首的歌,高杨一点就是十首。王晰也劝过他不必如此,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。可高杨依然我行我素,直到王晰从酒吧辞职,高杨再也没见过王晰。

  

  “晰哥……”

  高杨没想到重逢发生在这种时刻,王晰怀里穿着粉衣服的女孩哭的满脸鼻涕眼泪。那个从前骄矜又温柔的人,现在脸上全是尴尬。嘴上胡乱说着孩子哭了,一边抱着女儿往里间走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官司,只当是女儿被隔壁坏小子打狠了,放下炒勺就要去隔壁吵架。王晰瞥见了阿云嘎的动作,不忘回头喊一句“没事,炒你的菜去”

  

  王晰抱着女儿短暂哭了一通,还是继续回去给年轻的学生们点菜。送走了这波人,已经快十一点,小店才算关门。王晰收拾完,才发现柜台的计算器下面压了几千块钱。第一张钱上面,有只铅笔画的小羊,那是那天高杨包里所有的现金。王晰明白,想退回去,可是又想了想女儿说要上的舞蹈班,还是把钱放进了给孩子存学费的小包里。阿云嘎看似在厨房洗碗,却看见了王晰捏着一沓红钞回了后院。

  

  后来,阿云嘎看了给女儿存学费的小包,看见了那张画着小羊的钞票。他鬼使神差的将那张钞票拿了出来,塞在了自己兜里。晚上,趁着女儿睡了,阿云嘎从背后抱住王晰,想问问他钱的事情。

  

  却被王晰误会了:“快睡吧,今天我太累了。”王晰回身,吻在阿云嘎眉间,又转身睡觉。阿云嘎所有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,摸了摸眉间的吻痕。他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  

  没几天,高杨又来了店里。这次,他带来了一个邀请:一个小范围的演出,观众不多,但是报酬丰厚。

  

  五千块的酬劳确实让王晰心动,可是太多年没唱过歌的他不由自主的紧张。“晰哥,你可以的...”高杨劝了许多,王晰还是拿不定主意。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阿云嘎却觉得好,他知道王晰对唱歌的爱。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,也该回到舞台上了。虽然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,但是还是愿意看到王晰回到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样子。

  

  蓝色的礼服、精致的妆发,阿云嘎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王晰,难免不惋惜这样的明珠暗投。趁着王晰去演出,阿云嘎在附近的花店花五百块买了极大一束玫瑰花,认真的在贺卡上写下了“恭喜亲爱的王晰演出成功!”

  

  这次演出很成功,王晰很快在小范围内有了名气,在高杨的力荐下,王晰接到的演出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忙。女儿多了新裙子,小店的装修也焕然一新,阿云嘎也收到了贵重的钱包。一切看似很好,可是阿云嘎却觉得自己和王晰的距离越来越远。

  

  直到一次演出结束,高杨送王晰回来,黑色的宾利停在小小的餐馆前格格不入。阿云嘎看见高杨为王晰撩起鬓边的碎发,以及王晰脸上浅浅的红。

  

  他早该明白的,不是吗?

  

  他转身回去,觉得自己廉价的等候不能与将王晰变得再次发光的心意相比。王晰从车上下来时,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背影。

  

  王晰回到后院时,阿云嘎已经坐在床边,像是等了很久。王晰还没开口,“咱们离婚吧”的宣告已经从阿云嘎嘴里说出。

  

  王晰愣了一会,还是点了点头。阿云嘎看着王晰嘴上漂亮的口红,陌生、骄傲、亏欠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。

  

  离婚手续办的很快,女儿跟了阿云嘎。

  

  分别的时候,王晰把一个红本本塞进阿云嘎的手里:“留给我女儿傍身的。”

  

  是餐馆的房产证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抱起女儿,笑的格外从容“星星,跟妈妈说再见。”

  

  小小的女儿挥着手,乖乖的说妈妈再见。

  

  王晰怕眼泪流下来,转身走出餐馆,上了等候在外面的宾利。

  

  阿云嘎打开那本房产证,才发现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。想到王晰别扭的样子,笑了。又想说些什么,才发现身边没什么人可以说话了。

  

  他们的女儿叫星星,他留给了他一颗星星,然后继续在远远的地方熠熠生辉。也像星星...

  

  

【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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